古龙创造了一个流星蝴蝶，天涯明月的时代，从那之后无数人追逐武侠曾经的风采，却再也无法得见那种名剑风流。

而透过《秋寒江南》，我们在这个故事的最深处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属于中年人的梦——尽管不客气的说，这个梦被做得稀碎。

无论是海报还是宣传短片，又或者是开场时说书人的背景音，都给人一种老派、有腔调的复古感，故事一开始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之势——夺镖的商山四皓，护镖的四平镖局，风萧萧兮易水寒，无名镖师惊天一剑，画面转成港漫风，相信不少有点年纪的观众看到这里也会心潮澎湃，激荡不已，以为剑还是那把剑，武林还是那个武林。

港漫风的开场结束，接着是各怀鬼胎的江湖人上场，如果说刀司空和说书人的言辞交锋仍能镇住场子，那也就不得不提到，当浅浅开口时，这个梦的节奏立刻就奇怪了……

江湖是武侠迷的梦，盲女浅浅是时非我的梦，清风徐徐来，柔光拼命打，时非我和浅浅的相识充满了粉红色气泡，上一幕浅浅无缘无故为一个醉鬼付了酒钱，下一幕醉鬼时非我牵着浅浅出门去捉萤火虫看星星，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万万没想到镜头再一转，从星空下的小言梦又变成了不孤独的美食家。

这里其实有个隐藏的联系，时非我爱上了盲女浅浅，为了治好她的眼睛，与她归隐江湖，时非我才必须在镖局里争出一番地位，这样才有机会和掌握了宝贵医疗资源的司空平交换条件，治好浅浅。

但这个“隐藏的联系”一撤掉，这一段就让人如坠云里雾里，为啥上一幕还在谈恋爱，下一幕就抢肉吃？顺带一提，子母剑出手，胜了两个镖头后，时非我从锅里捞了一块带骨肉上来，咬了一口就吐掉了，这肉到底好不好吃，作为观众的我是真的很在意……而上一幕刚吃了肉，下一幕俩人又继续夜里荡舟湖上，从诗词歌赋再次聊到人生哲学，这就又很让人跟不上气氛和节奏了。

当然，在吃肉和谈情间快速切换气氛还不是什么难事，圆月之下，忍者悄无声息破水而出，这一幕转化成漫画风是相当自然，也相当惊艳的，但下一幕冰姬出现了，当她如风一般，带着特效出现的时候，惊艳效果还没结束，但当特效结束了，冰姬巨大的出戏感随之也跃出荧幕。毛茸茸的春丽头，软绵绵的泡泡纱，最要命的是冰姬的脸没上对妆，而持续打给浅浅的柔光又没分到她这里，于是这位剑灵强烈的Cosplay感再也无法遮掩，直接尬出天际。

与剑灵冰姬同等尬出天际的还有红衣美人龙九，我能感觉到导演抓着我的衣领的咆哮音，“她很美！她真的很美！看看她的特写！还有回忆里的大·特·写！”，但是龙九那个爆肝打游戏才会有的憔悴脸色是怎么回事！楼兰断壁，白骨蜿蜒，美人赠我黑眼圈，何以报之……讲不下去了。

类似的问题在电影里随处可见，但到了放马滩之战才变成一个巨大的灾难，刀客拔刀，出刀，Cosplay风的冰姬冲进荧幕里，按下时间暂停，带着一脸娇羞，将天罚剑奉上，刚刚被刀客与时非我之战勾出的肃杀之气在这一瞬间被玫红色给冲洗得真真正正干干净净，这个口红色系真的不适合亚洲人，尤其不适合古典武侠电影中的亚洲人，请服化道下次高抬贵手，放过玫红色，谢谢了。

正经地说，每当镜头转进客栈里时，角色们之间心怀鬼胎，勾心斗角的场景都是颇为好看的，百里无赦娓娓讲起天罚剑的过去，故事讲完，老人阴恻恻的眼神扫过去，司空平了然于胸的假笑，一桌子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体面人，做起缺德事儿也一脸的仁义礼智信，如果说什么地方有江湖味儿，这里就是江湖味儿最足的地方。

要说导演没有品位，我是绝对不同意的，圆月下的忍者，铸剑峰上的惊天一战，放马滩倭寇小弟背后一剑，画面都是刚刚好，韵味十足。

但忍者之后接冰姬出场，背后一剑之后接预算明显不足的放马滩场景，这都立刻让人有种跳跃感和泄气感，甚至让观众的感情无法连贯的宣泄。

当然，最割裂的莫过于放马滩众人刚刚拔剑而上，立刻接上了一个冰姬独白，独白过后的无人机视角又把河滩上的预算暴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尽管后面补上时非我开大的特效，但仍然可以说是把梦做了个稀碎。

和《秋寒江南》一样，节奏有问题靠美感往上堆观众好感度的电影还有很多，印象最深的一个是《妖猫传》，这个不断追寻杨贵妃死亡真相的故事被男一和男二寻寻觅觅搞出了好几个版本，但不管节奏如何稀碎，观众们仍然记得极乐之宴的瑰丽与梦幻，记得灯火通明的花萼相辉楼，记得李白吟出《清平调》时深情的泪水，记得贵妃回头时的一个眼神。所谓倾国，所谓倾城，能让人在那一瞬间把节奏剧情历史全部丢进废纸堆，只专注于转瞬即逝的美梦，电影的“美”的力量莫过于此。

《秋寒江南》有没有“美”的力量，我认为是有的，这是“梦”存在的必要性，但一部好电影所需的远不止是一个美丽的清梦，你还得把梦做完整，不能碎，这才是最重要的。浅浅是时非我的梦，花家是时非我的现实，当那个轻盈美丽的梦消失之时，江湖与现实重叠起来，时非我又回归了他注定的人生之路，他的江湖是承担起许多责任的江湖，无法逃避。有人说武侠是成年人的童话，既有瑰丽的画卷，又有缱绻悠长的琴声，但更有现实中的种种缩影，大概武侠的乐趣与苦楚都在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