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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的竖琴

缅甸的竖琴

主演:
三国连太郎,西村晃,内藤武敏,楠英二郎,北林谷荣,安井昌二
备注:
HD
类型:
战争片 剧情,音乐,战争
导演:
市川昆
年代:
1956
地区:
日本
语言:
未知
更新:
2024-01-08 12:02
简介:
太平洋战末,日军在缅甸吃了败战。年轻的乐队队长井上用音乐缓解大家的痛苦,歌声无形中鼓舞了大家的士气。上等兵水岛爱好音乐,并且制作了一把缅甸竖琴。一天,士兵们遭到英军包围,大家便齐声唱起了《陋室之歌》。英军将战争已经结束的消息告诉了日军,但守在三角山地带的日军部队并不相.....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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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甸的竖琴剧情简介
战争片《缅甸的竖琴》由三国连太郎,西村晃,内藤武敏,楠英二郎,北林谷荣,安井昌二 主演,1956年日本地区发行,欢迎点播。
太平洋战末,日军在缅甸吃了败战。年轻的乐队队长井上用音乐缓解大家的痛苦,歌声无形中鼓舞了大家的士气。上等兵水岛爱好音乐,并且制作了一把缅甸竖琴。一天,士兵们遭到英军包围,大家便齐声唱起了《陋室之歌》。英军将战争已经结束的消息告诉了日军,但守在三角山地带的日军部队并不相信战争已经结束,拒绝投...
缅甸的竖琴相关影评
@豆瓣短评
《缅甸的竖琴》电影剧本
文/[日本]和田夏十
译/洪旗
1.闪烁的星光下浮现出两名英军士兵的身影。他们年纪都很轻,还是稚气未脱的少年。
寂静笼罩着一切。
两名英军士兵踏着茂密的茅草,一面机警地观察四周,一边缓缓前进,手指紧紧扣在步枪的枪机上。
他们前进的正前方,在黑暗的谷底的树丛中,有大约二十名日本兵。他们伏低身体,屏住呼吸,紧握着手中的枪。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英军士兵的脚步停下了。
屏住呼吸的日本兵们。
英军士兵A(压低嗓音——英语):喂,好像不是这块洼地。
英军士兵B(英语):刚才的响动大概是野兽。
英军士兵A(英语):我看不像。
英军士兵B(英语):回去吧。
英军士兵A(英语):日本兵最拿手的就是夜间行动。这块洼地里很可能藏着日本兵。
英军士兵B(英语):……唉,真想抽支烟呐。
英军士兵A(英语):危险,不行!
英军士兵B(英语):你小子难道是我爹吗……
这时,从山脊那边,隐隐传来某种乐器弹奏的乐曲声,音质介于钢琴和七弦琴之间。
英军士兵A(英语):那是什么声音?
英军士兵B(英语):是音乐,旋律很美。
从断断续续飘来的乐曲声可以听出那是日本的古曲《千岛》。
英军士兵A(英语):到发出音乐声的山脊那边瞧瞧去怎么样?也许有日本兵。
英军士兵B(英语):别犯傻了,那肯定是从土人的部落里传出来的。
英军士兵A(英语):去看看就清楚了。
两名英军士兵转身朝山脊的方向走去。
日本兵们仍然一动不动,注视着离去的英军士兵。
音乐声似乎强烈地吸引着他们,英军士兵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对面的黑暗之中。
日本兵们松了口气。有的人闭上眼睛长长地吁着气。
在最前面的日本兵站了起来,他是这支井上小队的队长。
队长仰头观察了一下夜空中的北斗星和北极星,然后抬手向前方一指,低声对士兵们出命令。
队长:向前走……别出声。
士兵们蠕动着身子,匍匐前进似地沿着斜坡出发了。在他们的后面是两辆满载弹药的板车,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推着板车行进。
2.在黎明前微泛紫色的夜空中群山现出浓黑的侧影。
画面上打出字幕。
一九四五年七月,缅甸前线。
摄影机鸟瞰着重重叠叠的山峦。
画外音:第二次世界大战已经过去许多年了。然而,战争给每个人的心中都留下了一些无法忘怀、令人感伤的记忆。下面我要讲述的,就是我当时所在的部队里发生的一件事,它使我永远铭记在心。
3.朦胧、火红而巨大的朝阳开始照耀着郁郁葱葱的林莽,一群大嘴长翼的黑鸟在空中盘旋。
森林中有一块平坦的草地。井上小队的士兵们从树林中走出来聚到草地上,大家都显得十分疲惫。队长向士兵们下达了稍事休息的命令,然后将伊东军曹叫到身边,他们打开地图,边看边谈。
在此画面上的画外音:战争开始后的第四个年头,1945年七月末,在缅甸的日本军队受到英国和印度军队的猛烈反击,战局呈现出异常危殆的状态……我们这支部队不断地从一座山逃向另一座山。我们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越过边境的山脉,逃到非交战国的泰国去。
林中一丛茂密的灌木突然晃动起来,坐在地下的冈田上等兵见状一把抄起了步枪。
从树林里走出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日本兵,他怀中抱着一只形状奇特的乐器,军装上上下下到处是破口,肮脏的脸上满是伤痕。
冈田松了口气。
冈田:嗐,原来是水岛呀……
被叫做水岛的士兵径直走到队长跟前,举手行了个礼。
水岛:水岛上等兵归队。
队长:啊,辛苦了。为了找到这处预定集合地点,一定费了不少劲吧。
水岛:是的,我迷路了。
伊东:没想到,你那只竖琴竟然能发挥那么大作用。昨晚,只差一点儿我们就被敌方的侦察兵发现了。你的诱敌作战大获成功。够累的吧?
水岛:不累。
水岛嘴上虽说不累,但脚步已经有些磕磕绊绊的了。
4.白天,井上小队的士兵们贴着悬崖在崎岖小路上行进。
走在最前面的伊东军曹回头大喊了一声。
伊东:把弹药车上的绳子系紧!
两辆板车上装满了弹药和一些杂物。
推着板车的小林上等兵和林上一等兵收紧了捆着弹药箱的绳索。这时,靠悬崖一边的车轮突然轧落了一块山石,“咔吱”一声,车体顿时朝悬崖倾斜了。
倾斜的车子把小林和林上都带了起来。
抓着车辕的阿部大吃一惊,双足死死踏定地面,拚命想止住还在倾斜的车子。
但板车的车轮轧得山石发出“咔咔”的响声,一边猛烈地摇动一边加速倾斜过去。
土和石块哗啦啦地从悬崖边落下。
士兵们向这里跑来。
阿部想利用身体的重量从后面压住车子,他双手死命按住车辕,身体已经悬空。
伊东冲上来钻过车辕,
伊东:快躲开!
阿部放开了车辕。
拚命顶着板车的小林和林上也同时闪了开去。
就在这一瞬间,板车“轰隆”一声整个翻倒下来,带着一团烟尘滚下了悬崖。
队长大叫一声——
队长:卧倒!
伊东同时也是一声大喊——
伊东:卧倒!
士兵们立即卧倒在山路上。
跌落的板车同悬崖下的岩石猛烈撞击,引发了弹药的大爆炸。
震耳的爆炸声和火焰。
被炸飞的石块、木条纷纷落到卧倒在地的士兵们身上。
爆炸声停止了。
队长缓缓抬起脸,探头从悬崖边往谷底张望。
士兵们也都伸头探脑地朝下面张望着。
高井一等兵:太可惜了。
铃木上等兵:还剩下一辆呢。
队长(对大家):没有时间了,全体出发。
士兵们在整队。
忽然响起了枪声,子弹“啪啪”地打在山路上,随后响起了连续不断的“哒哒哒”的机枪扫射声。
“敌人袭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爆炸声把咱们暴露啦!”
“枪是从后面的林子里打来的!”
士兵们在枪声中散开。但近旁没有什可供掩蔽的物体,他们只得伏在地下端起了枪。
子弹打在他们四周,击起了碎石和尘土。
队长:这里不行!全体撤退!到岩石后面去隐蔽!
士兵们匍匐着向岩石后移动。
5.火辣辣的阳光穿过热带雨林浓密的枝条射进林中。
6.林间道路。
井上小队的士兵们手足并用、艰难地行进,同时还注意倾听四周是否有树枝折断、踩踏草茎的声音。
7.深深的溪谷。
井上小队的士兵们沿着山间流淌的小溪前进。
8.险峻的山路。
这里几乎看不出道路,只有裸露的山岩。井上小队的士兵们发出粗重的喘息声攀登着。
9.小湖畔。
精疲力尽的士兵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休息。
静谧的白昼。
队长站起身来,面向士兵。
队长:……怎么没有歌声?为了咱们的前途,大家唱支歌,打起精神来,再加把劲就到泰国了。
士兵们抬头默不作声地看着队长。
队长:水岛,给我们弹琴。
水岛从身旁拿起那只乐器。它用粗竹子制成,琴体上绷着铜丝和牛筋做的琴弦,是一种手工制作的乐器。水岛略微考虑了一下,轻轻拨动了琴弦。
音色丰富的琴声悠然而起。
——乐曲名为《旅秋》:
深秋之夜途中,独行心如焚。
难舍难忘故乡土,高堂父母恩。
几度残梦里,归家把路寻。
深秋之夜旅途中,独行心如焚。
从湖对面的树林中,一只孔雀展开扇形的尾羽,迈着舞蹈般的步子缓缓走了出来,一边还扇动着翅膀。
正在唱歌的士兵们惊喜万分地注视着孔雀。
但是,孔雀很快便停下了舞步,双翅一展,只在湖面的水光中留下一道闪电般的黑影,转瞬间便消失在寂静的大气中。
士兵们茫然若失地朝孔雀飞去的方向望着。过了片刻,他们才又继续唱起了歌。
画外音:我们很喜欢唱歌。队长是出身于音乐学校的年轻音乐家,他十分热心地指导大家合唱。多亏了这歌声,它使我们在痛苦和悲伤的时刻能够打起精神来……
10.在山路上拖着沉重的步伐行进的井上小队。他们轻声唱着歌。
画外音:……那只竖琴是按照缅甸竖琴的样式制作的独特乐器,小队的人们都为它而自豪。水岛上等兵是弹奏竖琴的高手,尽管他是在当兵之后才开始对音乐有所了解,但他很快在这方面显露出特有的天份,进步颇快。现在,他已经能够弹奏自己创作的非常动听的伴奏曲和变奏曲了。
11.山崖上。
队长和士兵们神情紧张地向山崖下面眺望着。
12.山崖下的村庄。
散在的一些茅草屋顶的破旧民房。村子中央是个广场,那里有一座像是集会场所的建筑物。在建筑物旁边,两三个村民正和身穿鲜艳的黄红色“罗巾”、打扮成缅甸人模样的水岛在说着什么。水岛的手上还拿着竖琴。
画外音:我们最困难的是食粮。由于敌方伞兵部队到过的村庄都布置下了防范措施,故而我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大意。
水岛说完话之后转身朝着山崖的方向弹响了手中的竖琴。
13.山崖上。
听到琴声的伊东军曹扭脸看着队长。
伊东:这支曲子到底表示危险还是安全?
队长:还没记住吗?这是表示没有危险的那支曲子。
伊东:我是怕万一自己听错了。
站在他们身后的铃木上等兵小声嘀咕着——
铃木:因为军曹是个音盲。
伊东:(朝铃木那边横了一眼,然后大声地对全体士兵)出发!
14.山崖下的村庄。
进入村庄的井上小队。
三三两两的村民们慢腾腾地凑了过来。
水岛把一位红脸膛白胡须的高个子老人带到队长跟前。
水岛:这是村长。(对老人,缅甸语)这是我们的队长。
队长(有些心中没底的样子——缅甸语):今晚请允许我们在这里休息。
村长(缅甸语):可以。(指了指后方的山)翻过那道山岭就是泰国。
队长(缅甸语):谢谢。
夕阳半衔着山峰,茂密的森林上漂浮起青色的烟霞。
士兵们凑到水岛的身边。
铃木上等兵:和穿军装相比,水岛穿这身服装更合适!
中村一等兵:真像个缅甸人。
冈田上等兵:你干脆留在缅甸生活算了。你的缅甸话说得那么好,到什么地方去都讨人喜欢。
水岛边笑边左右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装束。
水岛(缅甸语):我……是缅甸人……缅甸是很好的国家……
士兵们扯着嗓子纵声大笑。
15.集会场所中。
村民们带来了各种食物招待日本士兵。士兵们都背靠着墙和窗户,团团围坐,气氛热烈地吃喝着。
丸山一等兵:哎呀,好吃好吃……很久没吃过了。
渡边一等兵:今天晚上能在木板床上睡觉了。
山本一等兵:是呀,而且还有屋顶。
马场一等兵:有这个没有?这个(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
高井一等兵:缅甸人不喝酒,怕释迦牟尼生气。
马场一等兵:缅甸人怎么这么不开通。等一会我得去找找看,没准儿能找到呢。
铃木上等兵(对村长——笨拙地说着缅甸语):从这里,可以看得见喜玛拉雅山吗?
村长(缅甸语——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这里根本看不到。我们只是从经文和传说中知道喜玛拉雅山的。喜玛拉雅山是灵魂的故乡,但愿我在有生之年能够去那里朝拜一次。
铃木上等兵:啊……噢(脸上一副似懂非懂的神情)。
队长站了起来。
队长(缅甸语):受到意想不到的盛情款待,非常感谢。让我们给大家唱支歌作为回报。
村长捋着长髯点了点头。
队长(对士兵们):……咱们就唱《胧月夜》吧……
士兵们依旧坐在那里,并拢膝盖唱了起来:
暮色深沉菜花黄,
峰岭重重暗霞光。
春风拂面举头望,
幽香如缕月初上。
缅甸的村民们如同举行仪式般认真地倾听着这异国的歌声。
孩子们用手腕支着下巴伏在窗边,老人们深深地弯曲身子坐在昏暗的角落,妇女们背着孩子蹲在地下。
小队士兵们的合唱结束了。
村民们鼓起掌来。
马场(凑到水岛身边):水岛,你的竖琴很快就弹得这么棒了。
水岛:哪里,还不行呢。
马场:这辈子你就在缅甸弹竖琴如何?
水岛:……我还想回日本去。
马场:想回日本吗……
水岛和马场的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乡愁。
这时,一个年轻的村民有些惊慌地跑进屋里,向村长说了些什么。
村长的脸上布起了愁云。
队长(缅甸语):怎么啦?
村长(缅甸语):这个年轻人说他刚刚看到了英国的军队。
队长一愣,迅速走到窗前向外张望。
16.暮色中的广场寂静而冷清。
17.集会场所。
队长仍在向窗外了望。
士兵中间立刻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伊东猫着腰凑到队长旁边,压低嗓音,
伊东:有英国军队吗?!
队长(低声地):不要把村民卷进去,让他们从后门撤出去吧。
伊东点点头,引导着村长和村民们向后门走去。
村民们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走了出去。
队长再度回身望着窗外。
18.广场对面的丛林中偶然闪现印度士兵戴的白色头巾。
19.集合场所。
队长眼望着窗外对士兵们说,
队长:唱支歌!
士兵们顿时愣住了。
队长(看着士兵们,低沉而快速地):敌人眼下似乎正在森林中散开,布成散兵线。最好不要让他们察觉咱们已经发现了他们。唱歌吧!一边唱一边做好战斗准备。
队长带头唱了起来。
——唱的是《玉杯落花》。
士兵们面带悲壮的神情合唱着:
啊,落花漂玉杯、
绿酒映月影。
男儿当报国,
岂可卧花阴。
傲然挺立向高山,
五寮健儿气如虹。
大家一边唱歌,一边快速地系紧皮带,绑好裹腿,把子弹和枪支挎到了身上。
队长:一起拍手!笑!
士兵们十分勉强地笑着。
队长:敌人似乎不少,现在已经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就会一齐向这里开火。天就快黑了,还是继续麻痹敌人为好,这样可以争取到一些时间。大家再一次拍手,然后唱歌!
士兵们正准备唱歌,伊东开了腔。
伊东:队长,放在广场上的弹药车怎么办?只要被敌人射中一发子弹就会全部爆炸的。
队长:嗯……
20.广场。
突然传出了竖琴的乐声。
由弹着竖琴的水岛打头,十几名士兵有说有笑、鱼贯从集会场所中走了出来。有的人手中拿着鲜花,有人随着乐曲模仿性地跳着缅甸舞。他们边唱边跳地接近了那辆装载着弹药的板车。
森林中静得令人心悸。
队列来到了板车旁。
水岛“蹭”地跳上车,在弹药箱上坐下,又弹起了另一支曲子。
——曲名是《陋室》:
茅屋虽陋是吾家,
苔青柳绿自生华。
春光明媚空如洗,
啼莺婉转四周花。
怡然自乐是吾家。
车轮辗轧着地面。
丸山一边推车一边嘟嘟囔囔,
丸山:……只要一发子弹,我们可就全上天了……
阿部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阿部:……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21.集会场所内。
士兵们三五人一组,端着枪掩身于物体之后,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队长手握指挥刀柄紧盯着前方。
22.广场。
天色骤然暗了下来——在热带,太阳一落山,天色黑得很快。
装载着弹药的板车已被推到离集会场所四五米远的地方。
随着《陋室》这支歌最后一段的结束,车子“吱吱嘎嘎”地被推进了集会场所中。
23.集会场所内。
队长从刀鞘中拔出指挥刀。刀尖在暮色中闪闪发光。
水岛等人跑了进来,马上拿起枪支进行准备工作。
瞬间的沉寂。
队长的指挥刀高高扬起。
出击前千钧一发的时刻。
森林里忽然传来了歌声。
队长的指挥刀在空中停住了。
可以听出森林中传出的明朗、高昂、热烈的歌声,唱的正是《陋室》这支歌。
队长和士兵们呆头呆脑地互相望着。
不知是谁低声说道,
“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敌军?真把咱们吓了一跳。”
队长:等等!再仔细听听,这歌是用英语唱的……
士兵们又紧张起来。
歌声逐渐接近了。
歌声(英语):家、家,我的家……
24.广场。
月亮升起来了。
歌声在无边的林海中飘荡——森林中现出了唱歌人的身姿,他们是英国和印度士兵,人数在不断增加。从广场的各个方向都传来合唱的歌声。
清冷的月光洒满大地。
25.集会场所。
如同木雕一般纹丝不动的井上小队的士兵们,他们都异常感动地在倾听着敌军的歌声。
谁料,此时忽又响起了竖琴的琴声。
士兵们倏地转头望去。
在屋内一角,水岛正在弹着竖琴。
——他弹的也是《陋室》。
广场上的歌声一下子停了下来。
士兵们凝视着水岛。
水岛在继续弹奏。小队士兵们的命运与竖琴紧紧相连。
广场上又一次响起了合唱声——合着水岛的琴声,歌声平静、舒缓、如泣如诉地流淌。
水岛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队长也漾起了笑脸。
士兵们的面容都发生了变化,渐渐露出了放心的微笑。
稍顷,有力的歌声从小队士兵中间响起。
小队士兵们的歌声与广场上的歌声合在了一起。这歌声在异国的崇山峻岭间回响。
画外音:这天晚上,我们得知战争已在三天以前结束了。我们丢下了手中的武器。
(淡出)
26.广场。
白天。徒手列队的井上小队。显得有些憔悴的队长面向大家。
队长:……我们投降了。不只是我们自己,我们的国家也投降了。此事应当如何认识才好,我也不知道。那么,咱们今后的目的地在哪里?我们的去向如何?会让大家干些什么?最后,咱们能不能留一条活命?这些还都不得而知。日本全国都在遭受空袭,人们被烧死、被追赶、在挨饿,国家将变成一片废墟,而我们则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成为俘虏……现在,我们除了等待最后的结果别无选择。现在正是我们背运的时候,而结果到底会怎样呢?我觉得,我们当然要勇敢地面对现实,并且尽量向好的方面努力,这才是男子汉所应做的。直到如今,我们一直是同甘共苦、生死与共,今后应该仍是同甘苦共命运。当然了,也有可能会被埋葬在缅甸,那时就让我们一起把尸骨留在这块土地上吧。倘若万幸尚有回归祖国的那一天,就要一个不剩、全体都回日本去,共同为重建祖国而出力。现在我所能说的,就只有这些……
表情茫然的士兵。
低声抽泣的士兵。
讲完话后仍然站在那里的队长。
27.集会场所旁。
井上小队的士兵正在忙乱地整理、搬运武器和物品。
几名印度士兵监视着他们。
小队的士兵们边干活边交谈。
小林:姆东是什么地方?
铃木:要把我们送到姆东的战俘收容所去……
丸山:谢天谢地。
山本:怎么说谢天谢地!
阿部:是把我们集中到收容所之后全部杀掉吧。
马场:真会这样吗?
小林:姆东在什么地方?
冈田:我知道,怎么不问我?
28.在广场的一角英军搭起的帐篷中。英军军官和井上队长在谈话,旁边站着伊东军曹。
英军军官(英语):据守在三角山地带的日军不论我们怎么喊话要他们投降,他们都不作出任何反应。
队长(英语):希望允许我们前去同他们交涉。
英军军官(英语):攻击部队已经决定不再等待。
队长(英语):如果让我们日本军人去告诉他们日本已经投降.并进行说服的话,这种状况可以改变。
英军军官(英语):你为什么这样热心?
队长(英语):我不希望他们失去宝贵的生命。
英军军官(英语):我们也是如此。
队长(英语):请务必允许我们去说服他们。
英军军官(英语):这个危险的使者由谁担任呢?
队长(英语):当然是我了。
英军军官(英语):这不行。
队长(英语):为什么?
英军军官(英语):你是战俘队的负责人,如果你不在会有麻烦的。
29.集会场所中。
队长与伊东、水岛在一起。
伊东(凑近队长):这,这不是胡闹吗?为什么不是我!
队长:我不去就由水岛去。
伊东:为什么?
队长:听说三角山的士兵情绪还很激昂。
伊东:这我想到了。
队长:军曹的脾气过于暴躁,这个任务对你来说不合适。
伊东:可是……
队长:我已经决定了,你也同意吧。怎么样水岛,能去一趟吗?
水岛(目光坚定地望着队长):……我去。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但我会尽最大努力去说服的。
队长:谢谢……(展开地图)三角山在这里……步行的话需要一天半的时间。
水岛:是。
队长:……我们很快将被送往南方的姆东去,你完成任务之后一定要找我们来。到姆东的二百里路你一个人走会非常艰难……我们等着你。
水岛:我完成任务后一定到姆东去。
三人互致军礼。
30.道路。
水岛同一名英军士兵和一位当向导的缅甸人一起步行。水岛的腰上缠着干粮袋,竖琴挎在肩上。
小队的士兵们站在村口挥手送行。
水岛回身微微一笑,随后用力地拨动了竖琴的琴弦。
31.山路。
水岛等三人分开横七竖八缠绕在一起的草蔓向上攀登。
已经可以听到远方传来的闷雷般的炮声。
水岛仰头朝上望去。
32.炮火中的三角山一带笼罩在浓厚的黄色硝烟下,连空气都在震动着。
33.斜坡。
在山路上攀登的水岛等三人。
激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山上突然传来英国军人的喝问声——
(英语)“站住!什么人!”
同来的英军士兵与其对答。
34.英军攻击指挥部。
水岛等三人被带到一个花白头发的中年指挥官面前。同来的英军士兵把一份文件交给指挥官。指挥官接过文件低头阅读——随后他抬起眼睛盯着水岛的脸。
指挥官(英语):好吧,你去劝说他们投降。不过,只能宽限三十分钟,到了时间我们绝不会再等待的。
站在一旁的翻译官给水岛翻译。
水岛行了个礼便匆匆向出口走去。
指挥官叫住了水岛。
水岛停下来望着指挥官。
指挥官(英语):祝你成功。
水岛挺胸并足立正行了军礼后转身离去。
指挥官向副官下达命令。
指挥官(英语):暂停攻击。
35.三角山。
从山涧旁拔地而起、高高矗立的绝壁如同一扇巨大的石屏风。绝壁的一面有许多很大的溶洞,远远看去就像蜂巢一般。在洞穴中——赤裸着被硝烟熏黑的上身、头上缠着布条、面颊瘦削、满眼血丝的日本兵紧握着机关枪。
“哟,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停止炮击了?”
“大概是到了午点时间,他们要喝牛奶了吧。”
在他们正前方的岩石间,远远地出现了一个黄豆般大小的人影,径直朝这边跑来。日本兵立即向人影扫射。一时间,人影被硝烟遮住看不到了——当硝烟逐渐飘散之后,那个人影再次朝这里跑来。
端着机枪的士兵吼叫着——
“这个混蛋!”
他正要扣动扳机,旁边的一名士兵急忙喊住了他——
“等等!是日本兵。”
“是日本兵?”
端着机枪的士兵睁大的眼睛。
穿过巨大的岩石,一边跑一边拚命挥着手的人影正是水岛。
水岛好不容易跑到日本兵据守的山岩下,奋力向上攀登。
日本兵们向水岛伸出手。
水岛被拉进了洞穴中。
36.洞穴中。
被拉进洞中的水岛已经精疲力尽了。
士兵们围着他七嘴八舌地说——
“嘿!振作起来!”
“哟,你居然能上来。”
“真有你的。”
“你从哪儿来呀?”
水岛(尽最大的努力):守卫队长在哪里?
一个耸着肩、圆脸盘、面色赤红、看上去性情粗鲁直率的汉子从洞穴深处走了出来。他就是三角山守卫队的队长。
守卫队长:嘿,来得好!这种时刻,即使多一个人也令人鼓舞。振作起来干吧!
水岛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水岛:我是井上小队的水岛上等兵,前来传达命令。
守卫队长:什么?你是被派来的!?
水岛:日本军队已经投降。不要再进行无谓的抵抗,贵队应尽快放下武器投降……
守卫队长:你说什么?无礼!给我闭嘴!如果投降了,对那些死去的战友们怎么解释!我们守卫队不像你们那样没骨气。我们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水岛: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又能怎样?要活下去,要忍耐,要劳动。今后为了国家……
一名士兵:为了国家?你别大言不惭啦!投降敌人还说是为了国家吗!
他的口气虽然很凶,却在偷偷地窥视着守卫队长的表情。
另一名士兵:我们守卫队里,没有一个人愿意苟且偷生!
这名士兵同样话说得虽硬,眼中的神情却表明他希望守卫队长能改变主意。
又一名士兵虚张声势地大声煽动着。
士兵:国中没有一个人会投降的!我们不能有负于国家!
士兵们众口相应——
“对!”“对!”
守卫队长(心满意足似地用力点点头,死盯着水岛):像你这种德性的家伙根本就不是日本人。滚回去!
水岛:我不回去!在你们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没改变之前我决不离开。
守卫队长:你不回去就死在这里!你不是很惜命吗?
水岛:我不想毫无意义地丢掉性命。
守卫队长:哈哈哈,战死在这里难道是毫无意义的吗?!
水岛:既不是为了日本,也不是为了日本人,又不是为了自己,那当然是毫无意义的!
一名士兵:你说什么!
这名士兵吼叫着上前殴打水岛。
水岛躲闪中,肩上的竖琴掉到地下。
另一名士兵:看哪!这家伙居然带着这种玩艺跑来,开什么玩笑!
水岛赶忙拾起竖琴。
水岛:这是通讯用具!(逼视着守卫队长)你对这里的士兵们宝贵的生命负有责任。如果你真的让他们作无谓的牺牲,这个责任你如何承担!对国民、对他们的家人你作何解释……
守卫队长像猛然挨了一巴掌似地沉默了。好一会他动也不动地僵立着。过了片刻……
守卫队长:……好吧,为了慎重起见,听听全体士兵的意见!
37.英军攻击指挥部——指挥官看了看手表。
38.洞穴中。
水岛被独自留在原地等待。他焦急地看着手表。
可以听到从洞穴深处传出的大声争论的声音。
一名负了伤的中年士兵轻轻靠近水岛,声音低微地询问。
士兵:真实情况到底如何?
水岛: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如果有时间从容商讨当然好,可是……(向洞穴深处怒吼)请你们三分钟之内做出决定!
从洞穴深处传来“噢!”的欢呼声。守卫队长打头,士兵们兴奋地走了出来。
守卫队长(对水岛):全体决定了。我们队将在这里死守到最后!
水岛(咬着嘴唇):……我去找英国军队请求他们宽限些时间就回来。
说着他准备返身出洞。
这时士兵们已经围住了水岛。
“你就这么惜命吗!”
“软骨头!”
“滚回去独自偷生吧!”
水岛(看看手表):没时间和诸位争论了!
水岛一下子脱掉了军装,又连揪带扯地脱下衬衣,把它系在竖琴上,然后将身子探出洞外,朝英军阵地挥动衬衣。
士兵们吃惊地揪住水岛。
“你干什么!”
“我们没有投降!”
“你要是乱来饶不了你!”
士兵们叫骂着把水岛拖进洞中。
就在这时,“轰隆隆”震耳的炮声从英军阵地响起,士兵们“唰”地都卧倒在地。
炮弹将岩壁炸得粉碎。
士兵们反射似地抱起机枪向外面射击。
弹着点击起股股烟尘。
喷吐着火舌的机枪。
洞穴里转眼之间已被硝烟笼罩了。
水岛的身子一歪倒了下去,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石块和烟尘腾空而起。
(淡出)
枪炮声已经停止。这一带静得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倒在地上仍然握着竖琴的水岛的手指动了一下——他微微睁开了双眼。
下午的阳光斜射进洞穴。倒卧在洞中的日军尸体累累,将裸露的岩石都遮盖了。
水岛:啊,都死了!
水岛拚尽全力挣扎着站起来,浑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水岛咬紧牙关忍着剧痛,一点点挪到洞穴的入口处,忽然绊了一跤似的跌了出去,摔落到岩石上。
39.岩壁下。
摔落下来的水岛——再也没有动一下。
(叠映)
岩壁被落日染成了赤色——渐渐变为紫色——又显出了淡蓝色——最后,月光将它涂成一片苍白。
传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一位年迈的缅甸僧侣经过这里。他突然发现了倒在岩石上的水岛,便从容地向他走去。
40.姆东的街道。
细雨绵绵,如云似雾。
画面上显现字幕:姆东
在茫茫的雨雾中升起袅袅炊烟。鳞次栉比的民房。街道上人们的面孔。
41.姆东战俘收容所,全景。
院内散落着不少用椰树叶等搭成的简易房屋。院子的四周严严实实地围着铁丝网,院中几处高高的监视哨上印度士兵威严地荷枪而立。
42.收容所内的一室——井上小队的房间。
有的人胳膊支在窗框上呆呆地注视窗外的雨景,有的人用椰树的纤维灵巧地搓着绳子,有的人在为怀中抱着的小猴子捉虱子。队长坐在角落里,把一只椰实刮削成碗形。
冈田:……这雨下得没完没了的。
小林:也不知道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整天这么呆着,人都快傻了。
丸山:啊——真怀念战争。
村上:是啊,轰隆隆,是大炮的怒吼声,啾啾啾——是射来的枪弹声,哒哒哒——!这是机枪的扫射声。真痛快呀。
铃木:果真如此吗?
士兵们解嘲地吃吃笑了。
中村:……真静呀……
“砰”!突然响起了枪声。
士兵们吃惊地跑向窗边和门口。
43.战俘收容所入口。
人高马大的印度士兵正和一个身材矮小、头上顶着一只行商用的箩筐的缅甸老婆婆大声说着什么。老婆婆的身边站着一位十四五岁的缅甸少女。他们似乎讲妥了,老婆婆和少女向战俘的房屋处走来。
44.井上小队的房间。
士兵们把身子探出窗外。
“喂,老奶奶,你又来啦。”
“正等着你呢。”
“做买卖真热心呀,老奶奶。”
“那个姑娘是谁呀?”
老婆婆和少女进了房间。
老婆婆(流利的日语):那个印度兵真讨厌,开了一枪空枪吓唬我。肯定是个刚当兵的新手,还不认识我呢。
老婆婆起劲地唠叨着,一边从头顶取下箩筐,里面放着香蕉、鱼干之类的东西。
伊东:哎,老奶奶,这把扫帚给你,我要“强纳卡”。
老婆婆:这是扫帚?
伊东:是我用椰树叶做成的。
老婆婆:看上去挺好用。行,交换。
老婆婆拿出黑砂糖做的一种糖果交给伊东,伸手取过了扫帚。
渡边:老奶奶,这位姑娘是谁?
老婆婆:这是我的孙女,还是头一次跟我来这儿。
渡边:是吗?(对少女)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默不作声地站着。
老婆婆:她叫科玛契。
冈田:科玛契?
老婆婆:是很美的日本女人的名字吧。
小林:对。是小野的小町吗?(小町读做“科玛契”.意为当地闻名的美丽姑娘。——译者)
老婆婆:是缅甸的小町。
铃木:这真是她的名字?
老婆婆(笑着):就算是吧。
渡边:这是谁教给你的?
老婆婆:是以前驻扎在这里的大阪日军军官。行啦行啦,快来交换东西吧。
马场:老奶奶,这双袜子还是新的,我想换些“嘎比”。
老婆婆:行,换啦。
她接过袜子,把干鱼递给马场。
村上(对马场):这玩艺好吃吗?
马场:味道有些像腌咸鱼。
村上:又没有酒喝,光有腌咸鱼有什么用啊。
村上:嘿嘿嘿。瞎,等到有酒时拿出来就会令人惊喜了。
小林:老奶奶,这支笛子是昨天我用竹子刚做好的,声音可好听啦(说着便吹起来,故意让科玛契听)。
科玛契微笑了。
小林(对科玛契):好听吧。
老婆婆:科玛契听不见声音。
小林:啊!?
士兵们也都惊讶了。
老婆婆:她也不会讲话。生下来就是这样。
科玛契仍在微笑着。
铃木:哎呀,她的不幸让人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她笑得多开朗呀。
老婆婆(对小林):你想换什么?
小林:换五根香蕉(边说边伸出五根手指比划着)。
老婆婆从箩筐里拿出四根香蕉。
老婆婆:只有这些了。快点,接着。
老婆婆拿过了笛子。
科玛契伸手从箩筐的最底下取出了一把香蕉,折下一根递给小林。
老婆婆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冈田:想糊弄人呀!老奶奶。
老婆婆: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吧……
士兵们都笑了起来。
科玛契微笑着。
队长走到老婆婆旁边。
队长:老奶奶,帮我们打听过了吗?就是托您的那件事?
老婆婆:什么……
阿部:又给忘了不是。真拿她没办法!
队长:生气也没用。(对老婆婆)我托您的事,这回一定要仔细听着,可别再忘了。
老婆婆:是三角山士兵的事吧?
队长:对啦。你去打听一下,镇上医院里收容的日本伤病员是否大部分都是在三角山被俘的士兵。如果是这样,那么再打听一下,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们那里有没有来过一个从别处派去执行任务的日本士兵。这个日本兵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就想请你帮助打听一下这件事。
老婆婆:最近两三天我就要去那家医院卖货,到时一定给你问问。
队长:如果打听出来,我们一定会尽力答谢你的。
伊东:可别再给我们忘了呀。
山本:千万千万。
丸山:这回再忘了可不行。
老婆婆:这我知道,谢谢啦。回见、回见啦。
老婆婆把箩筐顶在头上,带着科玛契走了出去。
队长松了口气似地又回到了角落里。
外面,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45.姆东郊外的一条河。
井上小队的士兵们站在齐腰深、温吞吞的混浊河水中修复桥梁。
太阳,堤坝,河水和长长的木桥。
坐在堤岸椰树阴下监视他们的印度士兵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印度士兵(英语):停止做业!
士兵们拿着十字镐、铁锹和大木槌开始拖拖拉拉走向桥头集合。
丸山:……嘿,你说这座桥为什么要修它?
铃木:为了不让我们整天闲呆着呗。
高井:印度兵被咱们日本兵拚命干活的精神感动了。
冈田:这种干活的水平,在日本都不给发工资。
中村:咱们回国之后会有工作干吧……
“咚”的一声,堤岸的椰树上掉落了一只很大的椰子。
马场(看着椰实):哎,掉下一个椰子来。
渡边(小声唱起歌来):……故乡小岛的椰子树啊,你为什么不睡觉,不睡觉……
村上:……水岛就特别喜欢这支歌。
中村:这小子到底怎么样了呀……
阿部:恐怕在三角山出了什么事。
中村:或许他和那些日本兵一起战死了……
伊东听到大家的对话,对身旁的队长说——
伊东:那个换东西的老奶奶根本没来说医院的事。
队长:……嗯。
伊东:已经十多天没有水岛的消息了。
队长(语音干涩地):……要是我去三角山就好了……
伊东凝视着队长的侧脸。
46.耸立在茫茫草原的岩石上的佛塔。
47.佛塔内。
水岛用树枝做拐杖支撑着身体练习走路。他那缠着破布的胳膊和双腿阵阵剧痛。
缅甸老僧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
水岛用尽全力走了几步,却又跌倒在地。
老僧(缅甸语):……现在就走路还太勉强。
水岛(呻吟般地——缅甸语):……我必须快去……
老僧(缅甸语):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事,你为什么还不醒悟。英国军队来也罢,日本军队来也罢,进行战争也罢,什么都改变不了。缅甸就是缅甸,缅甸是佛教之国……
水岛(缅甸语):……这儿离姆东很远吗?
老僧用木片在土地上划出地图,一边指示给水岛看一边说。
老僧(缅甸语):姆东在这里,还很远。
水岛(缅甸语):您是就住在这儿吗?
老僧(缅甸语):我没有固定住处。
水岛(缅甸语):请把我当作您的弟子,带我到姆东去吧。在缅甸,如果打扮成僧侣的样子就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吧?
老僧(缅甸语):佛祖不容欺骗。
水岛望着佛堂的入口处深深吁了口气。
48.椰树的叶子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战俘收容所的后面有一片椰林,马场从装在椰树干上的一只竹筒中倒出椰酒喝下。
马场:啊——太好喝了……
马场细细品味了一翻酒味,把竹筒又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用落叶仔细将它遮盖好,悄悄离开了椰林。
49.夜晚的战俘收容所,井上小队的房间。
黑暗中到处是躺卧着的士兵。
“吱吱吱”,小猴子尖声叫了起来。
不知是谁——
“喂,麻烦来了,现在不喂怕是不行……”
“小猴子好像真的饿了。”
“它吃的还是我省下来的呢。”
“你说什么?昨天和前天,都是我把自己那份吃的省了不少喂的它。”
“嘿、嘿,睡觉啦。真罗嗦!”
“是谁?怎么有股酒味?!”
“有酒吗……”
队长躺在角落里,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屋顶。
队长:大家不能安静点儿吗……直到现在,也没有让我们干战败国的战俘常干的那类苦活儿。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被关在这里,难道这不是该庆幸的事吗……
队长平静的话语声撞击着士兵们的心。
队长:……怎么样,休息的时间咱们开始练练合唱吧,换一换心情……
50.流淌在草原上的小河。
在灿烂的阳光下,老僧人正在河中沐浴。
树丛中放着老僧人脱下的黄色僧袍,僧袍上摆着一只手镯。
水岛悄悄走近窥视了一下老僧人。
老僧人悠闲舒适地浸泡在河水中。
水岛迅速拿起树丛中的僧袍和手镯,脱兔般地逃去。
水岛边往身上穿僧袍边跑下了山丘。
52.水池。
水岛站在齐腰深的水中剃去头发。
53.石山。
僧侣打扮的水岛光着脚一瘸一拐地走来。他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好一会仍没有站起来,仰面躺在地上凝视着天空。
54.战俘收容所,前院。
晴空万里、阳光明媚,队长正指挥着士兵们在合唱。
——歌名是《晨》:
美丽的晨曦降临大地,
它和我们在一起。
勾起了埋藏心底的梦想,
驱散了黑夜里的风雨。
振翅引颈的雄鸡,
笛声般嘹亮地鸣啼。
为了就要开始的搏斗,
穿上五色斑斓的花衣。
铁丝网外聚集了一群缅甸人朝里面张望着。
有人凑近铁丝网向里面投掷钱币和食物。
也有人小声地唱着歌。
阿部:喂,咱们一起唱吧。
高井:这些人天天来,把咱们唱的歌都学全了。
几个小孩攀上了铁丝网。
印度士兵跑来赶走小孩。
这时,一名英军士兵快步走向队长。
英军士兵:井上、井上。
队长和那名英军士兵说了几句什么,便将指挥棒交给渡边。
队长:要我到总部去一趟,你来照顾一下。
队长和英军士兵一起走了。
渡边开始指挥大家唱歌。
伊东军曹也同大家一起唱着,但总是走调。
可以看到,在铁丝网前的那群缅甸人的身后,站着一个缅甸僧侣打扮的人。
村上:你看,那个和尚又来了。
冈田:他呀,甭管什么时候来,总能得到钱物。真是找到了一个化缘的好去处。
冈田说罢,从地上拾起缅甸人抛来的钱币,向僧人丢去。
钱币落在僧人的脚边,但他仍然直挺挺地站着。旁边的缅甸人拣起钱,恭恭敬敬地递给他。僧人接过钱币,朝日本士兵合掌施礼。
冈田:缅甸的和尚架子还真不小呢。
村上:他有什么值得让人那么尊敬的。
铃木:在缅甸,每个男人这一生必须要出家当一次和尚,穿上袈裟修习佛学,所以缅甸人尊敬僧侣是当然的啦。
井上小队的合唱不知何时已变得七零八落的了。
渡边把指挥棒一丢。
渡边:唉,没有水岛的竖琴怎么唱都唱不好。
55.平原。
水岛摇摇晃晃地走来。
阳光十分耀眼。
广袤的水田一望无际。
水岛眼前是一派和平、宁静的田园风光,农夫们赶着水牛在放掉了水的田中耕耘,白鹭飘落在水牛的背上。
水岛再也支撑不住,蹲了下去。
田里一名农夫瞧出了原因。
农夫:啊,你是饿坏了。
农夫走近水岛,从挂在腰上的布袋里拿出食物放在水岛面前,十分恭敬地向他低头合掌。
水岛把食物一口气吃光,然后向农夫询问。
水岛(缅甸语):姆东在什么地方?
农夫(缅甸语):姆东?不知道。
水岛(缅甸语):南方是哪边?
农夫(缅甸语):那边。
水岛又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农夫双手合十目送水岛。
56.某村落。
村中屋顶上的露水折射出清晨的霞光。
水岛步履艰难地走来。
水岛一抬头,见到一队托钵僧人列队而行,村里家家户户都有人出门向僧人施舍。
水岛跟在僧人的队列后面。村人也向水岛施舍。
57.一座小寺庙前。
僧人们化过缘后走进寺院内。
跟在他们后面的水岛正打算离开队列,但他发现僧人们眼中露出诧异的神情望着他,似乎是问他“为什么要走?”众僧已经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水岛无奈,只好走进了寺院。
58.寺院内。
光线暗淡的禅房中,墙壁上排列着无数佛像,室内香烟缭绕。僧侣们三三两两走来集合,却让水岛坐在首座。
水岛十分困惑。
一名中年僧人告诉水岛——
中年僧人(缅甸语):我们还是第一次有幸接待像您这样戴着如此尊贵手镯的高僧。
水岛看看自己戴的手镯,这才恍然大悟。急忙把手缩进衣袖中,深深垂下头,感到非常惭愧。
59.拿着工具的井上小队士兵们疲惫地从路上走来。
大滴大滴的雨点从天而降,像是敲击着地面。
走在前面的印度士兵急忙跑向林中一座孤零零的房屋,一边高声叫喊。
印度士兵(英语):休息!
60.房屋。
士兵们跑到了屋檐下。
“下雨了?”
随着一声问话,常去收容所做买卖的老婆婆开门走了出来。
伊东:咦,老奶奶。你在这儿干什么?
老婆婆:干什么?这是我的家呀。
冈田:哎哟,这就是老奶奶的家吗?
队长分开众人挤到老婆婆跟前。
队长:老奶奶,你帮我们打听了吗?
老婆婆:打听了打听了,这回可是仔仔细细地打听过了。
士兵们一边欢呼喊叫一边把老婆婆团团围住。
队长:水岛到底怎么样了?
老婆婆:水岛?
队长:哎呀,那个,他到底怎么样了……他……
老婆婆:你让我从头慢慢说,你们都给我定下心来好好听着。那个嘛……医院呐、士兵的事对吧……
伊东:你就说得简单点儿吧,阵雨就快停了。
雨已变得很小。
老婆婆(慢悠悠地):据说,在三角山地带,的确发生了很悲惨的事。
队长和士兵们紧张起来。
老婆婆:还听说,是有个从别处来的士兵。因为他是在枪林弹雨中奔跑,多半已经死了。
伊东(悲痛地):是战死的吧!
士兵们“唰”地都站了起来。
队长闭上双眼低下了头。
老婆婆呆呆地望着士兵们。
只能听到一阵雨点敲打树叶的沙沙声。
61.在荒无人烟的山地走着僧人打扮的水岛。
62.走在密林中的水岛。
就在离水岛身边不远处,突然传出什么野兽刺耳的咆哮声。
水岛慌忙躲到一株大树后。
在对面的树丛间,四、五头带着小象的野象脚步沉重地踏响地面徐徐走过。
水岛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提心吊胆地注视着野象。
63.水岛向荒凉的红土坡地走去。
水岛猛地站住盯着地面。
在他眼前的地面上有一颗子弹。
水岛:是日军使用的!
水岛环顾四周,又发现了几粒子弹和散落的弹夹。
水岛弯下腰去拾子弹。
只听“扑啦啦”一声,从旁边岩石的间隙中飞出一只巨大的黑鸟,翅膀几乎擦着水岛的头顶向空中飞去。
水岛转头向岩石的间隙中望去。
在土红色的一堆岩石中,散乱着已经化为白骨的两、三名日本兵和五六匹马的尸骸。
水岛茫然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子弹和弹夹从手中掉落下去。
“呱……”一阵瘆人的鸟鸣声直刺水岛的耳鼓。
黑色的巨鸟一齐从尸骸上腾飞起来。它们展开巨大的翅膀,似乎连阳光也被它们遮得朦胧暗淡了。
黑色的群鸟在低空盘旋着。
(叠化)
收集着枯树枝的水岛。
(叠化)
点燃枯枝,开始焚化尸体的水岛。
灰色的浓烟直扑水岛的面颊。
(叠化)
暮色已经降临。
水岛在用土堆起的坟包前插上一个简单的墓标,然后举手行礼。接着他又向尚且遗留在岩石堆中的尸骸郑重地行了举手礼,心情沉重地离开了土红色的岩堆。
64.平原。
水岛行色匆匆赶往姆东。他已是衣衫褴褛、手足破裂、双颊深陷。
65.树林。
步行的水岛。
水岛发现了一具日本士兵的尸体,看上去那名日本兵似乎正坐在地下背靠着树干小睡未醒。
水岛(叹息):哦,这里还有……
水岛似乎打算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从尸体旁边走过,但掉落在尸体身旁的一幅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水岛随手拾起了照片。
照片上,一位年轻的父亲怀中抱着年幼的男孩。
水岛把照片放进怀里,向尸体行了个礼,然后快步离去。
66.夕昙河。
混浊的河水滚滚流过。
水岛踉踉跄跄地沿河而行。他抬起头望望前方,突然停下的脚步,脸上是一副吃惊得目蹬口呆的表情。
在河边一片沼泽地中,横七竖八地丢弃着大堆的日本士兵的尸体。尸体堆得如同一座小山,已经开始腐烂。
水岛双手蒙住了眼睛。
尸堆浸泡在温吞吞的河水中,四周不时翻起气泡。
水岛转过脸,仿佛要忘掉这一切似地拚命朝河的下游跑去。
67.科玛契藏在灌木丛中偷偷地向上方窥视。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一位缅甸老人正用斧头砍树。这是在姆东郊外的树林中。黄昏时分的阳光温和地照耀着树林。
随着“咔啦啦”的一声响,被砍的树木倒下了。科玛契立即箭一般地从灌木丛中冲出来,把手中的一副大网向树枝上投了出去。五只身披夺目的蓝色羽毛的鹦鹉在她的网下扑腾着翅膀。老爷爷跑了过来,动作麻利地将鹦鹉捉住放进笼中。
一位僧人走了过来——是水岛。
水岛(对老爷爷——缅甸语):请问,姆东离这里还远吗?
老爷爷(缅甸语):这儿就是姆东的郊外。
水岛(缅甸语):关押日本兵的战俘收容所在什么地方?
老爷爷(缅甸语):一直往前走,然后向左拐,就可以走到那里了。
水岛(缅甸语):现在那里面还有日本兵吗?
老爷爷(缅甸语):有哇。
水岛(脱口而出的日语):啊,赶上啦!
老爷爷:嗯?
水岛(缅甸语):不……谢谢您。
科玛契向老爷爷比划着什么手势。
老爷爷(点点头,对准备离去的水岛——缅甸语):请等一下。(从笼子里抓出一只鹦鹉)这是我们刚刚捉住的,孙女让我送给你一只,希望你能为我们祈求来世超生。
科玛契扑闪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盯着水岛,合起了手掌。
水岛并没有弄明白怎么回事,却不由自主地接过了鹦鹉。
68.深夜,寂静无声的收容所。
水岛站在收容所的铁丝网外,肩上落着那只鹦鹉。
水岛久久地站立在那里陷入深深的感慨之中。他强忍住激动的心情。
水岛:……明天,终于要和大家见面了。……
69.东方的天空——开始透出了黎明的曙光。
70.姆东的寺院,外景。
71.寺院,某一室内。
落在横竿上的鹦鹉。
水岛一边更换僧衣一边自言自语。
水岛:……大家见到我这么一身打扮,肯定会吃惊的吧……
走廊上传来了脚步声,水岛有些慌,顿时闭住了嘴。
走进来一位年轻的僧侣。
年轻僧侣(缅甸语):你已经准备走了吗?
水岛(缅甸语):承蒙关照。
年轻僧侣(缅甸语):无论何时,只要你到姆东来,随时都可以使用这间屋子……看来你是个非常崇尚吃苦的修行者。
水岛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破烂又肮脏的衣服,不禁苦笑了一下。
年轻僧侣(将手中一件崭新的黄色僧衣递给水岛——缅甸语):就请换上这件吧。
水岛向他合掌致谢后毫不造作地接了过来,开始更换。
这时,从对面的院子传过来“叮叮咚咚”的竖琴声。
水岛一愣,马上竖起耳朵听着。
——弹奏的曲名是《陋室》。
72.寺院后的树林。
一位缅甸的少年正在淡紫色的晨曦中弹奏竖琴。
水岛走近少年。
水岛(缅甸语):你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弹琴了?
少年(缅甸语):对不起。因为我每天要靠弹琴来挣钱。
水岛(缅甸语):你为什么弹这支曲子?
少年(缅甸语):如果弹这支曲子,英国人就会格外多给钱的。
水岛(缅甸语):让我来试试好吗?
说着从少年手中接过竖琴,轻拨琴弦,也弹起了《陋室》。
少年睁大了眼睛看着水岛。
少年(缅甸语):大师,请您务必教给我这种弹奏方法。我觉得,像大师这样弹的话肯定会得到更多的钱。
水岛点点头,让少年拿好琴,然后把着手教他。
(淡出)
在阳光的照射下,随着微风轻轻摇曳的碧绿的树叶显出惊人的美。
水岛靠着树干坐在地下,继续教少年弹奏竖琴。
水岛(缅甸语):……已经差不多了。
少年(缅甸语):再教我一会儿吧。
水岛(缅甸语):现在我必须到关押日本兵的收容所去……
水岛说罢站起身来——他突然听到从树林深处传来合唱安魂曲的歌声。
水岛似乎感到很奇怪,圆睁双眼向歌声处望去。
73.整齐地排列着十字架和石棺的墓地。
一群英国人站在墓地中一座新坟前唱着安魂曲——女人们是穿着白衣的护士。
歌声(安魂曲,英语):
无论是到天国,还是留在人世,
我主都将赐福与你。
我们为你祈祷,愿你安息。(第485号)
水岛和少年站在树林边望着他们。
少年(缅甸语——轻轻地):他们都是英国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今天早上大概又有日本兵死了吧。
水岛无言地注视着英国人。
英国人虔诚地唱完安魂曲,在胸前划了十字,又默祷了片刻之后离开了墓地。
水岛等英国人离开后走了过去。
在坟墓上供着一只小小的花环,墓碑上雕刻的字迹是“日本军队无名战士墓”。
水岛低垂着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墓碑。
他的肩膀轻轻颤抖着。
74.寺院后的树林。
水岛跌跌撞撞地走来。
75.寺院中的一室。
水岛脚步踉跄地走进屋,面向墙壁坐下。一股强烈的羞愧感在胸中翻腾。
水岛猛地扑倒在地板上。
76.(回忆)夕阳照射下的三角山洞穴中日本士兵的累累尸体。
光秃秃的山峡,岩石堆中散乱着已化为白骨的尸骸。
树林里腐烂的日本兵尸体。
夕昙河边堆积如山的尸体。
在排列着十字架的墓地安葬日本无名战士遗体的英国男女们。
77.僧院中的一室。
水岛仰起头,目光镇定而平静。
面前是寺院黑乎乎的墙壁。
水岛的脸上是已经最后下了决心的神情。他“呼”地一下站了起来,把鹦鹉放在肩上,走出室外。
78.寺院附近。
水岛咬着嘴唇快步走着。
79.桥。
水岛向桥边走来,他抬起头向前看时,不由吃了一惊。
井上小队的士兵们排成一队走过桥来。走在最前边的是印度士兵,队长走在最后。
水岛有片刻的犹豫,但他随即毅然地迎着他们走去。
双方的距离在接近。
走在前面的士兵们看到水岛,显出有些惊讶的样子。
水岛走路的姿势似乎是为了避免让士兵们认出他来。
在桥的中部,水岛与士兵们擦肩而过。
士兵们互相用肘部拱着对方,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真有长得像的人啊。”
“怎么那么像水岛呀!”
“咱们朝他喊一声试试。”
“水岛!”
水岛身子猛地一震,但仍继续向前走去。
士兵们的队列乱了。
队长从后面走来。
队长:喂,你们干什么?不要乱开玩笑。这样会使人尴尬、会吓人家一跳……
队长一边规戒士兵们,一边开始注意观察水岛。
水岛一手扶着肩上的鹦鹉,低着头急急走过木桥。
80.通向北方的道路。
身上松松地披着黄色僧衣,肩上架着蓝色鹦鹉的水岛步履匆匆、紧咬住嘴唇。他强忍住胸中的悲哀,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水岛:……啊,看起来,我不能和大家一起回去了……无法一起回去了……
81.收容所,井上小队的房间。
头上顶着装满货物的萝筐的老婆婆和肩上架着鹦鹉的科玛契先后走了进来。
阳光柔和,已近黄昏。
村上:怎么回事老奶奶,怎么这会儿来了?
老婆婆:做买卖呗。刚才在你们旁边那个房间里耽搁了。
冈田:(对小林)嘿,你看这只鹦鹉,和咱们中午碰见的那个年轻和尚肩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小林:嗯。
老婆婆:咦,你们也遇见那个和尚了?
阿部:老奶奶,你了解那个和尚的情况吗?
老婆婆:他可是了不起的和尚呀。这只鹦鹉,是他肩上那只鹦鹉的弟弟。咱家的老头子和科玛契,昨天在树林子里一下抓到五只鹦鹉,正巧那个和尚来问路,科玛契就送给他一只,求他超生来世呢。
科玛契在一旁微笑着。
老婆婆:已经卖掉三只,只剩下这一只了。
队长:老奶奶,这只能卖给我吗?
老婆婆:卖给你也行……不过,这只鸟多招人爱呀。
队长摘下腕上的手表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的眼都直了。
队长:你为我们打听来不少消息,这只表也包括了谢礼。
伊东在衣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只有些压瘪了的烟盒。
伊东:老奶奶,这个也算是给你的谢礼。
老婆婆高兴得眉开眼笑,把那只鹦鹉放到队长的肩上。
老婆婆:这只鸟呀,可聪明啦,甭管是缅甸话还是日本话,只要你教给它,它很快就会记住的。
鹦鹉站立在队长的肩头,眼睛闪着宝石般的蓝光,尖声鸣叫起来。
82.夕昙河流向远方。
落日的余辉将缅甸的平原染成了桔红色。
水岛身着僧人做法事穿的服装,将尸堆中的尸体一具具搬到土坑中细心掩埋。
河堤上三三两两的当地人留意着水岛的行动。水岛的身影在夕阳下成为黑色的剪影。
水岛挖掘着泥土的手指已经破裂,双脚也被河岸的碎石割伤,血水和泥土混在一起。
(淡出)
强烈的阳光直刺水岛的双目,他已经觉得有些头晕眼花了。
几个当地人站在河堤上观望着。其中的一个走下了河堤,来到离水岛不远的地方给他帮忙。
水岛见状,忙向他合掌致谢。
(淡出)
清晨的河岸。
四五个当地人和水岛一起在掩埋尸体。
水岛在河岸的泥沙中挖掘着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一颗相当大的红宝石在石块和泥沙中闪闪发光。
当地人都聚拢到水岛的身边,一面看一面纷纷议论着——
(缅甸语)“啊!这是缅甸的红宝石。”
(缅甸语)“在这一带河岸边能有这么大的红宝石,太不可思议了。”
(缅甸语)“它肯定是这些死者的灵魂变成的。”
水岛:……灵魂……
红宝石就像是被鲜血染成,闪动着血色的红光,水岛将它久久地捧在手中。
83.姆东的森林中。
井上小队的士兵们在干活。他们把采伐下来的木材做成房屋的梁柱和棚板之类的东西。
从树干的缝隙间隐约可以看到收容所哨卡的尖顶。
负责监管他们的印度士兵正躺在绿绒绒的草地上呼呼大睡。
从树林里走出了一个身穿破烂袈裟的缅甸僧侣。他一边向井上小队的士兵们招手一边走了过来。
缅甸僧侣脸上堆出一副猥琐的笑容。
缅甸僧侣:你们大家是从什么时候到了姆东这地方的?
阿部:怎么,你是个日本人!
缅甸僧侣:嘘——
铃木:是逃兵吗?你原来是当兵的吧?
缅甸僧侣:哦……现在嘛,我就像你看到的那样,是个正牌的天竺僧人。在这个国家,只要是当上了和尚,那么吃饭就不成问题啦。嘿嘿嘿……
阿部:你已经不想回日本了吗?
缅甸僧侣(目光闪动):你们要回日本?什么时候能够回去?
小林:事情到底心怎样,眼下还不知道呢。
缅甸僧侣:……喂,如果你们比我先回日本的话,能不能捎个信把我还活着的情况告诉我家里的人。
说着他摸出一张纸片递了过去。
铃木(接过纸片):怎么打扮成这么一副鬼样子。
缅甸僧侣:跑去当和尚的日本兵多得是。哎,那可就拜托啦。
说完,他又鬼鬼祟祟地钻进了树林里。
队长在不远处注意着这里的情形。
(英语)“停止做业!”
站起身来的印度士兵大喊一声,又“嘟——”地吹响了哨子。
士兵们开始收拾、整理工具,同时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着。
“听说这附近有一座特别漂亮的大寺院。”
“想去看看这个国家的名胜了吗?”
“喂,你大概是觉得咱们能回国了吧?”
84.大寺院。
一座座佛塔的顶部竖立着无数金色的长针。
一座座房屋的屋顶看上去就像被晒得向上翘曲的箱子。
巨大的石狮呈现着石料本身的瑰丽色泽。
庙宇内的地面都铺着大理石,一些缅甸人坐在地下,虔诚地合掌伏拜。
井上小队的士兵们眼中流露出新奇目光边走边看。
伊东军曹:休息时间只剩下不多了。以后看来不能到太远的地方。
不知从何处传出竖琴的声音,弹奏的乐曲是《陋室》。
错落有致的和弦优美动听,余音袅袅。
队长:哎……?
伊东:怎么了?
队长:你听那个和弦……
士兵们对队长异乎寻常的神情感到有些奇怪。
队长:这竖琴,是谁弹的?
伊东:《陋室》这支曲子非常有名,所以……
队长:不、不对,这样的弹法,这种把几个音组合弹奏的方法是水岛自己编的。
冈田:刚才,在山门边儿的那个缅甸少年好像就拿着竖琴……
队长:那好,咱们这就去找那个孩子,问问他到底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队长转身向山门处跑去,小队的士兵们都跟在队长后面。
坐在地下的缅甸人依然在叩拜,没有一个人转过头来。
85.大寺院附近的森林。
队长和士兵们跑来。
远处,一个缅甸少年边走边弹着竖琴。
冈田:在那儿!
队长和士兵刚刚向少年追去,从做业场的方向传来印度士兵的喊声。
印度士兵(英语):战俘集合!开始干活啦!你们在干什么呢!?
印度士兵一个劲儿地喊叫着。
队长和士兵只得遗憾地停下了脚步。
少年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86.收容所,井上小队的房间。
油灯闪着昏暗微弱的光芒。
队长在教鹦鹉讲话。
士兵们聚在屋内的一隅看着队长。
队长:喂——喂——水岛,咱们一起回日本吧……来,说一遍试试看……
鹦鹉抖抖身上的羽毛,“嘎”地叫了一声,
“喂、水岛……”
队长:高明、高明。再说,一起回日本去吧……
鹦鹉“嘎嘎”地大叫了几声:
“一起……(很响地嗑了几下它坚硬的嘴)一起、一起……”
队长:哎呀,怎么说不出来呀,大概太难一些了吧。
队长有些泄气的样子。
士兵们呆呆地相互望了几眼。
队长用稍显低沉的声调对士兵们说——
队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如果水岛还活在人世,那么他似乎是由于某种原因而不愿再回到咱们小队来了。
士兵们各自说着自己的看法——
“按理说,不会有这类原因吧。”
“叫人难以理解。”
队长陷入了沉思。
丸山:那个孩子为什么会弹水岛的曲子?
马场:你能肯定那是水岛编的曲子吗?
村上:虽然我不太清楚,但队长说那是水岛的弹法……
渡边:要是水岛死在三角山,就无法教那个孩子了……
冈山:没有人见到水岛死了。
高井:你是说,水岛并没有死吗?
阿部:我看,他是化装成缅甸僧人当了逃兵吧。
丸山:要是这么说,那咱们上回在桥上碰见的那个缅甸僧人也许就是水岛。
马场:如果是水岛,他为什么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铃木:那张面孔,怎么瞧也不像是懂得日本话的样子。
丸山:你倒说说,什么样的面孔是懂得日本话的样子……
伊东:行啦,你们能不能就此打住呀!
大家都沉默了。
伊东端坐在队长面前,双手放在膝上,十分郑重地说,
伊东:队长,虽然非常遗憾,但请您还是对水岛的事死了心吧。水岛肯定是十分圆满地完成了他的使命之后死去的,如果我们总是怀疑水岛的死,这反而是对水岛灵魂的亵渎。水岛喜欢打扮成缅甸人的模样,自然也会有些缅甸人长得很像水岛。就因为你觉得他还活着,于是就认为还能见着他,也把竖琴的曲子听成是水岛编的曲子了。你对自己的部下如此关心爱护,我们都很感激,然而,队长总是这样下去,是会损害自己健康的……无论如何,希望你对这种仅凭猜测的事儿断了念吧……
队长:或许……真的应该如此……
队人凄凉地点点头。
伊东的眼中闪动着泪光。
一名英军总部的军官走进屋里。
英军军官(对队长——英语):明天将在大寺院举行英军阵亡将士慰灵仪式。特许你们打扫、整理完骨灰堂之后列席参加仪式。
队长(英语):明白了。
英军军官离去。
不知是谁小声嘀咕着。
“哼,英国军人的葬礼,为什么我们非得参加不可?”
87.姆东的寺院中某室。
一名年轻的僧侣手持烛台带着水岛走来。在昏暗而摇曳不定的烛光下,水岛的面颊异常消瘦,但他脸上流露出了从容和坚毅的神情,表明他已经作好了沉着地面对痛苦的准备。
年轻僧侣(缅甸语):你来的正是时候,明天要在这里举行英国军人的慰灵仪式。
水岛(缅甸语):我就是听说要举行这个仪式才来的。
年轻僧侣(缅甸语):我们缅甸的一些十分尊贵的大师也要来参加,因为他们听说,虽然这是英军举行的慰灵仪式,但并不区分死者的国籍,所以前来表示感谢。
水岛(缅甸语):请允许我也列席参加。我觉得,那些尸骨尚未被收纳的军人的灵魂同样在等待抚慰……
说罢,水岛把手中的一只小木箱悄悄地放在角落里。
88.大寺院的广场。
正午。
英国军人的葬礼行列肃然行进。最前面是仪仗队,然后是一队随军牧师,再往后,是由身着礼服的英军士兵抬着被花环装饰得十分美丽的灵柩静静地前进。队列的最后面是英军军官和缅甸的僧侣们。
队列的两侧聚集了大群的缅甸人,他们以敬畏的目光注视着异国的葬礼仪式。
可以看到队列整齐的井上小队的士兵们。
灵柩从井上小队前通过。
队长一声号令,士兵们举手行礼。
杂在一群缅甸僧侣中的水岛走了过来。
井上小队的士兵们顿时嘁嘁喳喳地交头接耳起来。
负责警戒的印度士兵斜睨着他们。
水岛将一只白布包住四角的小木箱用布带挂在脖子上,双手恭恭敬敬地捧在胸前。他那没有丝毫表情的脸上显示出一种内在的威严。他脚步缓慢而沉稳地走着。
队长望着水岛手中小木箱的眼神就像是想把木箱看穿。
89.收容所的英军总部。
队长请愿似地恳求英军军官。
队长(英语):求你能不能再调查一下。
英军军官(英语):我们只能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由于进攻三角山地区的英国军队已经奉调回国,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了。
队长(英语):但是,那支《陋室》的曲子……
英国军官(英语):单凭着随风飘来的三四声竖琴的和弦,怎么能证明死去的人还活着呢?
队长(英语):那只曲子除了水岛谁也不会这样弹。
英国军官(英语):这事很富有诗意啊。不过,恐怕这是你梦中所见吧,肯定的。
90.收容所,井上小队的房间。
夜。
黑暗中,突然响起鹦鹉尖锐的叫声——
“喂,水岛,一起、回日本去!”
正在睡梦中的士兵们都被惊醒了。一时间,屋子里都是乱哄哄的说话声。
队长来到鹦鹉旁边。
队长:你会说啦。你终于会说啦!
士兵们都用一种泄气而又怜悯的目光望着队长。
伊东走向前去。
伊东:队长,你教这只鹦鹉说的话,如今到底还有什么意义?这只鸟不管白天晚上,总是这样说来说去的,把咱们小队的士气都搞得低落了。本来,因为大家都想着一起回日本去……
队长:……在慰灵仪式上那个抱着白色木箱的僧人大家都看见了吧。那是日本人遣送遗骨时的习惯。
伊东:这件事我也觉得有些奇怪。不过,也许在缅甸也有同样的习惯吧。
队长:只有那个僧人抱着白色的箱子。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打算了解一下那个缅甸僧人的底细。今后,如果在什么地方碰到他,我准备把这只鹦鹉放到那个缅甸僧人的肩上去。倘若他就是水岛,听到这只鸟的叫声,无论如何也会给咱们一些回答的吧。即使那个人没什么反映,也能说明咱们确是认错了人,我也就死心了……
91.僧院中的一室。
同一个夜晚。
水岛伫立在室内自言自语着。
水岛:唉,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站在横竿上的鹦鹉尖声重复,
“唉,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水岛(看着鹦鹅,苦笑):你到底把我自言自语说的话记住了。
92.大寺院一隅的骨灰堂,外景。
93.骨灰堂,内景。
强烈的日光照射在骨灰堂高处的窗户上,但室内的光线却格外的暗淡。
在这间四方形房间的四壁,从墙根直到屋顶排列着分成许多层的架子,在每一层上都安放着无数的骨灰盒。
水岛走进来,先向一排排的骨灰盒低头合掌,然后从犄角处最底下的一层,拿出那只他事先悄悄放在那里的、包着白布的箱子,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去。
突然入口处传来了脚步声。
水岛慌忙将木箱放回架子中,随即躲闪到犄角的一根柱子后面。
走进来的是英国军官和井上队长。
水岛吃惊得更加缩小身体。
英国军官(英语):这些遗骨要送回国去,两个小时后就要来搬运了。运完之后,请你们把这些架子拆掉。
队长(英语):明白。
英国军官走了。
正要随后出去的队长忽然发现了那只包着白布的木箱。
队长:啊!
队长不由自主低低叫了一声,呼吸急促地走到木箱前。
队长:……水岛,果然是你。在骨灰堂见到被供奉的这只木箱,我就一切都明白了……水岛,你在三角山到底经历了什么?此后你又经历了些什么……虽然我一点也不知道,但是,你的心情我却完全能够理解。你下了了不起的决心,你一定经受了难言的痛苦与辛劳吧……
躲在柱子后面的水岛已是泪如雨下。
队长以正襟肃立的姿势向木箱行了礼,然后双手微微颤抖着解开白布,打开了木箱的盖子。
一颗硕大的红宝石在箱底闪闪发光。
队长深深地垂下了头。
屋外传来英国军官的喊声。
队长抬起头,迅速将木箱恢复原状,向它投了最后一瞥便匆匆走了出去。
悄然无声地躲在柱后的水岛,仿佛垮了一般一下子坐倒在地板上泣不成声。
94.在森林中一块平坦的草地上,横卧着一尊巨大的石头佛像。
阳光灿烂普照大地。
在绿色森林的衬托下,白色的卧佛非常醒目。
卧佛周围一丝树影也没有的草地上,到处盛开着红得耀眼的美人蕉。
95.卧佛附近。
井上小队的士兵们在树阴下吃午饭。
士兵们一边瞄着正同印度士兵有说有笑的队长,一边议论纷纷——
“从昨天起,队长是不是有点过于兴奋了。”
“没准儿是已经把水岛的事想通了……”
队长走到士兵们跟前。
队长:好啦,诸位,别这么干坐着,咱们来唱支歌吧。
士兵们有些担心的样子观察着队长,一面拖拖拉拉整起了队。
队长:……就唱《荒城之月》吧……
队长开始指挥。
士兵们合唱:
春日高楼摆花宴,
落樱树下频举杯。
千年老松传古韵,
绿叶浓阴傲迎辉。
懒洋洋的歌声穿过林间,碰到巨大的卧佛后形成了一道道回音。
96.卧佛内。
卧佛身内中空。在黑暗而闷热的佛身内部石室中,水岛背倚石壁正在睡觉。
水岛脚边放着竖琴和那只小木箱,在它们的旁边有一个刚刚挖好的洞穴。竖琴正是缅甸少年曾经拿着的那一只。听到外面传来的歌声,水岛睁开了眼睛。
97.林中草地。
合唱的士兵们——
秋风萧萧霜色浓,
数尽云边归雁声。
宝剑出匣寒光满,
引动悠悠怀古情。
98.卧佛中。
水岛聚精会神地听着歌声。他终于忍不住拿起竖琴,合着歌声忘我地弹奏起来。
99.林中草地。
队长挥动着的指挥棒突然停住了。
竖琴奏出的旋律如一股清风,随着士兵们的歌声回旋、流动。
士兵们惊讶地朝四周张望。
冈田:嘿,是竖琴!
丸山:这不是水岛弹的竖琴吗!?
村山:是啊,队长说的没错,这就是水岛的竖琴。
阿部:是从树林里传来的!
山本:不对不对,是卧佛那边传过来的。
士兵们纷纷朝卧佛跑去。
只有队长仍然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们。
100.卧佛中。
已经到了物我两忘境地弹着竖琴的水岛,被跑近前来的士兵们的喊声惊醒,顿时停住了手。
101.卧佛外。
士兵们围着卧佛吵吵嚷嚷地说着。
冈田:真是这个卧佛里发出的声音吗?
中村:这石头佛像能进去吗?也没有出入的地方呀。
铃木:声音是从树林里传出的吧。
伊东:有啦有啦,这里有入口!
士兵们听到伊东的喊声,都向卧佛的身后跑去。
102.卧佛后。
在卧佛巨大的脚部内侧,有一只缠着榕树根的小小的铁门。
士兵们挤在门边,伸出拳头拼命地敲打铁门。
103.卧佛内。
水岛用后背顶住被众人乱敲着的铁门,咬紧牙关忍耐着。
声音:水岛,你在里面吗!?
声音:就是水岛!
声音:喂,你要是水岛就回答一声!
声音:快回答!
水岛(呼吸急促、轻声地):……啊,那是伊东军曹的声音,这是冈田……那是村上……我要出去……不,不行、不行……啊……
水岛瘫了一般半躺在卧佛内的石室中,双手掩住了脸。
在印度士兵的喊声中,敲门的声音停止了。
104.卧佛后。
印度士兵挥动手中的枪连声叫喊。
印度士兵(英语):你们做什么!不行!到干活的时间啦!
印度士兵把井上小队的士兵们赶了回去。
105.卧佛内。
水岛侧耳听了片刻,又爬向卧佛的眼部,从佛眼的空洞中向外面张望。
106.从卧像眼睛角度的俯瞰。
边走边不断回头的小队士兵们。
107.卧佛内。
水岛用头顶着石壁,失声痛哭。稍顷,他渐渐平静下来,回到原处,将那只木箱埋到挖好的洞穴中。
108.
缅甸祭日的夜晚——用火装饰起的一座座佛塔构成一幅美如仙境的夜景。家家户户的房檐下挂着的一盏盏红灯笼争奇斗艳,大街上挤满了身穿节日服装的男女老少。
109.收容所,前院。
可以听到远处祭日的喧嚣声。
冈田飞快地跑过,冲进了井上小队的房间里。
110.收容所,井上小队的房间。
冈田气喘吁吁地冲进屋来。
冈田:嗨!诸位,我们要回日本啦!
马场:什么!
冈田:已经下达了让姆东的战俘归国的命令。三天后就出发!
中村:咱们能回日本了吗!
伊东:真的吗!
冈田:是队长说的。他现在正在总部呢!
“呜哇——!”
士兵们都大叫着跳了起来。
从士兵们头顶上方传来尖锐的声音——
“喂,水岛,一起,回日本去。”
是鹦鹉。
鹦鹉:喂,水岛,一起,回日本去。
士兵们抬头望着鹦鹉。
丸山:对,那个家伙,水岛那个家伙,不论发生了什么事,也要把他带回去。
阿部:快出来水岛!
伊东抬头看着鹦鹉。
伊东:怎么着也得想法把这只鸟放到那个和尚的肩膀上去。
村上:只有三天时间了,还来得及吗?
伊东:果真只有三天的话,恐怕连从从容容寻找他都不可能了。
冈田:我有个好主意。
村上:什么?
冈田:从明天起,咱们每天合唱,用很大的声音唱,水岛一定会出来的!
111.收容所的英军总部。
白天。
英国军官和日军各小队的队长们都在为准备撤出此地而忙碌着。井上小队长也在这里。
从前院传来铿锵有力的合唱声。
英国军官(对井上队长——英语):你们小队的士兵可真爱唱歌呀。
队长无声地笑了。
112.收容所英军总部,前院。
铁丝网外站着不少缅甸人,井上小队的士兵们面向他们,吼叫一般地合唱。
他们唱的是《箱根八里》:
箱根之山天下险,
其势直迫函谷关。
回崖沓嶂路不定,
奇峰突兀插青天。
云生山形变,
雾起谷踪潜。
岭头松蔽日,
羊肠小径悬。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武士走天涯,
刚勇更无前。
长刀木屐仰天笑,
踏断八里山中岩。
士兵们一边唱歌,一边小声嘀咕。
马场:哎,他怎么还不出来。
中村:唱得嗓子都冒烟了。
丸山:这是谁的主意呀!说什么只要咱们一唱,那个和尚就会出来……
卖东西的老婆婆来了。
士兵们都围住了老婆婆。
老婆婆:恭喜、恭喜你们呀。就要回家去了,我老婆子也打心眼里高兴。
阿部:谢谢您。
老婆子:祝你们回日本后生活幸福。
小林:承蒙您的关照,谢谢。
阿部:等回到日本,我一定会把老奶奶的事讲给妈妈听。
老婆婆:你们在这儿吃了不少苦。
山本:老奶奶……这个送给您,留作纪念吧。
山本说着拿出了一支已经削得很短的铅笔递给老婆婆。
老婆婆:谢谢啦。
其他的士兵也各自拿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送给老婆婆。
老婆婆:哎呀,谢谢、谢谢!你们都管我叫日本老奶奶,你们走了,我会感到寂寞的。
小林:老奶奶的大阪口音终于改得差不多了。
老婆婆:真的吗?
士兵们开怀地笑着。
伊东胳膊上架着鹦鹉走来。
伊乐:老奶奶,您能不能把这只鹦鹉交给它哥哥的主人,就是那个和尚。
老婆婆:哎呀,又何必费这个劲呢?而且,那个高僧早不知云游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找得到呢。
伊东:我们大家明天就要回国了,请您务必帮帮我们。
老婆婆:真是古怪的要求。
马场:因为我们非常非常尊敬那个和尚。
老婆婆:好吧,那我就想法交给他。你们放心吧。
老婆婆接过了鹦鹉。
伊东:千万拜托。
老婆婆:呃……你们出发之前,我还会再来一趟的。
老婆婆转回头走了。
冈田:靠得住吗?只是顺口答应一声就走了。
伊东:只好如此,没有别的办法。因为咱们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这样做,也许还有一线希望呢。
113.收容所,井上小队的房间。
窗外,天色暗了下来,已是傍晚时分。
队长走进屋。
小队的士兵们在地板上或躺或坐。
队长:诸位,撤离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吗?
丸山:再没什么可做的准备工作了。
中村:能这样上船就很好。
队长:大家的说话声怎么有点怪?
村上(看看冈田):这小子说,只要一唱歌,水岛就会出来。结果我们太用力,把嗓子都喊破了。
队长:真浑。
伊东:队长现在是不是认为水岛即使不回来也没有什么了?
队长看着伊东微笑。
伊东:哦,不……我也曾就水岛的事向队长说过一些无聊的话,可是……
队长:行啦,没关系。
伊东:可是,队长你……
队长:这事儿嘛,我还是觉得如果他能回来更好些……
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马场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马场:来了来了、来了!
士兵们都奇怪地问道,
士兵们:什么呀?!什么来了!
马场:来了呀!
铃木:什么话,你是不是喝多啦!
马场:水岛来了!
伊东:水岛!?
马场:哦不,那个和尚站在栅栏外面呢。
士兵们也等不得最后弄懂马场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一齐拥出屋外。
114.收容所,前院。
奔出屋外的士兵们。
穿着黄色僧袍的水岛同手持竖琴的少年静静地站在对面的铁丝网后。他们与铁丝网之间还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身影笼罩在一层轻烟般的暮霭之中。
士兵们朝他们那里跑去。
隔着铁丝网对望的水岛和士兵们。
头皮刮得铁青的水岛,脸上仿佛戴着一副面具似的毫无表情。
一时间,士兵们被这种气氛所感染,都默默地站在铁丝网前。
不知是谁喃喃地说,
“呃,那个小伙子也来了。”
有人小声嘟囔着,
“有两只鹦鹉,在他肩上……”
水岛左右肩上各有一只鹦鹉站立着。
伊东就像有点胆怯似地轻声道,
伊东:喂,水岛……
水岛的身子纹丝不动。
水岛肩上的一只鹦鹉突然急促地鸣叫了几声:
“嘎、嘎、嘎——一起、回、回日本去。”
村上:啊,那是咱们的鹦鹉,老奶奶已经转交给他了。
丸山:你仔细瞧瞧,不会搞错了吧。水岛可是从来也不会摆出这么一副死板板的面孔啊。
阿部:这个人看来不像是水岛。
马场:不管怎么说,咱们先唱支歌试试……
士兵们唱起了歌,歌声有些嘶哑。
唱的歌是《陋室》:
茅屋虽陋是吾家,
苔青柳绿自生华。
春光明媚空如洗,
啼莺婉转四周花。
怡然自乐是吾家。
队长缓缓地从井上小队的房间里走出来。他似乎不愿让人发觉,站在建筑物的阴影里朝这边观望着。
士兵们仍在合唱。
一直木然伫立、仿佛毫无感觉的水岛,这时忽然低下头,从那个缅甸少年手中拿过竖琴,高高地架在肩上弹奏起来。
“噢——!”
士兵们欢呼了。
水岛紧闭着嘴唇,双目凝视着空中,手指快速地拨动着奏弦。
士兵们一边用脚跺响地面,一边兴高采烈地合着竖琴的旋律放开喉咙唱着。
队长始终站在阴影里没动。
《陋室》唱完了。
士兵们跑到铁丝网边紧紧抓着铁丝网。
“水岛——!”
“太好啦!你终于回来了!”
“水岛,明天我们就要回日本了!”
“一起回家去!”
“喂,你快进来吧!”
“到底你是怎么啦!说出来呀!”
水岛心情沉重地垂着头,过了片刻,他将竖琴改变了一下姿势,又弹了起来。
是送别的曲子《怀念》:
吾师之恩永难忘,
同窗之谊自悠长。
日月如梭十载情,
今将分别心何伤。
士兵们在一种奇特的气氛中再次沉默了,大家呆呆地听着曲子。
水岛稍稍低着头在弹奏,他的眼中闪现出点点的泪光——曲子结束了,他将竖琴交给少年,然后面向小队的士兵们站得笔直,双方默默地互相凝视着。稍顷,水岛低下头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即迅速转过身,衣带飘飘,快步离去。
士兵们吃惊得喊叫起来。
“啊、喂!水岛!!”
“嘿——水岛!回来!!”
拿着竖琴的少年跟在水岛身后,两个人的身姿渐渐融进了已经变得浓重的暮色之中——终于看不见了。
(淡出)
115.战俘收容所,全景。
晴天。
准备启程的日本兵人头攒动。
116.收容所井上小队的房间。
在那些坐立不安、忙忙乱乱的士兵之中,伊东显得十分沉默寡言。
卖东西的老婆婆进了屋。她从萝筐中拿出水果和点心糖果送给士兵们。
冈田:老奶奶,我已经没有东西和您交换了。
老婆婆:这不是交换的,是为了送给你们才带来的。留着在船上吃吧。
士兵们猛地感到胸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老婆婆也强忍住泪水。她哆哆嗉嗦地从怀里拿出一只鹦鹉。
鹦鹉唱歌似地高声呜叫起来。
“啊,我不能,就这样,回日本去。”
阿部:哎,这家伙,怎么又学了这些奇怪的话呀?
伊东:快把这只鸟扔掉!
老婆婆(急慌慌地):这不是你们那只鹦鹉,是它哥哥。那个和尚给我的。他说,他把你们的那只留下了,这只送给你们大家。
冈田:啊?
马场:这是……
老婆婆又取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老婆婆:他还托我把这封信交给你们队长。
伊东双手颤抖着接过了信。
大家都直勾勾地盯着伊东手上厚厚的信封。
队长急步走进门来。
队长:马上准备出发。
伊东:水岛带来了一封信。
说着把信递给队长。
士兵们注视着队长和伊东军曹。
队长:现在已经没有时间了,等以后再看吧。
伊东:可是,队长,如果万一,水岛有什么事儿的话……
队长:万一有什么,水岛也不会回日本的。我认为,即使现在就读这封信,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说完队长把信封装进胸前的口袋里,扣上了钮扣。
117.收容所的前院大批日本战俘在整队(俯拍)。随后,由各队的队长发出号令,士兵们依次列队走向大门,军用皮靴发出整齐的“咔咔”声。伤病员们在同室战友的扶持下随队走了出去。
门外聚集了许多前来送行的缅甸人。
卖东西的老婆婆以及老爷爷和孙女科玛契也在人群中。
井上小队从他们前面走过。
挥着手依依惜别的老婆婆。
士兵们都满怀着感慨与他们诀别。
科玛契圆圆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泪水。
老婆婆望着走过去的士兵们。她用力挺直腰,长久地目送着他们。
118.黑色的运输船驶入江中。
119.运输船,甲板。
大批日本兵聚集在甲板上,依依不舍地眺望着逐渐远去的街道、寺庙、灯台……
天空和大海一片碧蓝。
轮船滑行般平稳地自入海口驶向大海。
在后甲板的一边,井上小队的士兵们围坐在队长身边。
队长从口袋里取出水岛的信。
队长:大家都在这里,很好。现在我就读一下水岛的信。我想,我大体上能够理解水岛的心情。咱们收拾骨灰堂的那天,我看到了安放在骨灰堂里的白色木箱,从那时起我就明白了。不过,心里多少还有些不安,所以什么也没有和大家说。这封信,我看大约可以解开大家心中的疑问吧。
队长开始读这封厚厚的信。
队长:“队长,诸位战友,你们不知我有多么想念你们,你们也不知道,我是多么想回到小队,和大家一起劳动,一起说话,一起唱歌啊。我多想回日本,多想回到已经完全变了样子的祖国,和家人们团聚呀。这些都是用语言难以表达的。
“但是我不能回去。我在三角山曾受了很重的伤,全靠运气好,才得以保住了性命。在前往姆东的途中,我看到了料想不到的情景。在我经过的地方,有许多被抛弃在荒野中的日本军人的尸体,最初,我见到尸体便做了掩埋,然而,这不是单凭我的一双手可以完成的事,于是我便死了心,赶到姆东。
“但是,在姆东我和大家见面之前,目睹了外国人为日本的无名战士举行的庄重的葬礼。见此情景,我如同被人当头打了一棒,我不能丢下那些仍然躺在缅甸大地上的同胞尸骨就这样一走了之,我决心从来路返回去。在这条路的桥上,我曾与大家不期而遇,当时我的心情真不知如何形容才好。然而,我必须返回的决心丝毫也没有动摇。我已经不能归队了。连名字也没有留的我只能一股劲地向北、向北……脚步不停地走向北方。”
海风将队长手中的信纸吹得“哗哗”做响。
落在甲板钢缆上的鹦鹉扇动着翅膀叫了起来:
“啊,我不能,就这样、回日本去。”
士兵们都看着鹦鹉。
蓝色的鹦鹉歪头望着天空。
队长继续读信。
队长:“翻过山,渡过河,我一边埋葬那些已经腐烂的尸体,一边苦苦地思索着一个问题:在这个世界上,到底为什么会发生如此悲惨的事情呢?为什么会留给人们这许多难以解脱的苦难呢?我不能不产生这样的疑问。
“对于‘为什么’这个问题人类将做出怎样的回答终究还难以预知,但我觉得,我们应该作一个能为这个苦难深重的世界哪怕做一点点好事的人,并且要勇于行动。有了这样的勇气,那么不论处在怎样烦恼、苦闷与不合理的逆境中,都不会有所畏惧,都能显示出超越一切的安祥,显示出光明使者的力量。正因为我确信可以做到这一点,因而我打算尽我的全部力量努力修行。
“最近,求得曾在三角山救过我的高僧帮助,使我成为了一名正式的缅甸僧人。
“队长早就说过:一个人也不能丢下,要一起回日本去,为了重建祖国而共同出力——这些话至今萦绕在我耳畔,令我终生难忘。但是,当我看到那些残留在这个国家的死去的人们之后,我觉得必须打消这个念头。现在,我要为建造让几十万年轻同胞的亡灵得以安息的场所而留在这里。几年之后,当这项工作完成时,或许我会返回日本,但更有可能不再回去。我想,我的一生大概就在这里度过了。
“现在我正坐在僧房中,通宵给你们写这封信。
“大家送我的鹦鹉,不时会在我的肩上叫着‘喂,水岛,一起回日本去吧!’每当此刻,我的心都会猛烈地收紧。今天,我一时心情激动,忘掉了平日所发的誓言,又弹了竖琴,为大家奏了一首送别的歌,而我也终于能死心塌地地留在这里了。
“临别的话语不论写了多少好像也诉说不尽。使我念念不忘的诸君对我的真诚之心让我多么高兴啊。深深地向你们致敬。我在缅甸,将步行从积雪的高山出发,走到南十字星发出闪闪光芒的大海之滨,当我心中对你们的思念之情难以忍受时,我就会弹起我的竖琴。
“一直受到大家多方关照。衷心祝愿每个人都平安、幸福。水岛安彦”
水岛的信读完了。
波光闪闪、绚丽多彩的海上景色开始渐渐变得朦胧、暗淡,黄昏已经来临。
海浪发出单调的“啪啪”声拍打着船身。
没有一个人讲话,大家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淡出)
夜晚的甲板。
队长独自凭栏望着黑沉沉的大海。
海面上,一群亮着萤光的小虫在飞舞。不一会,它们消失在夜色中仍隐约可见的白色波涛中。
士兵们三五成群,谈笑风生。
冈田:……啊,回国后,我要在我那座四周都是桑树的房子里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地睡早觉了。
阿部:也不知道我干活的那家工厂怎么样了……真怀念马达的响声啊。
村上:遭到了空袭,肯定已经受到很大破坏了。
丸山:这是战争造成的,有什么办法。从这点来看,战争本来与缅甸无关,是别国之间的战争,却把它们也卷了进去,给人家造成了多大的麻烦呐。
山本:小国总是避免不了这样的命运。
小林:哎,水岛是不是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回日本去了?
冈田:哎呀,小林,水岛的事好不容易平淡了一些,你怎么现在又说起来了。
铃木:水岛想做的事就让他去做吧。人各有志,有权选择自己所喜欢的生活方式。
伊东:……他还那么年轻,却……
冈田:谁呀?
伊东:水岛……
马场:我以前是铁路工人,大概以后还是去当铁路工人。
中村:我没准会去开火车……
小林微微张着嘴,仰头凝视着摇动的桅杆。
画外音(前面的画外音就是小林的声音):……的确,现在我已经不再过多地为水岛的事而思虑了,但又在担心水岛的家人们看了他那封信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相信,如果队长不做一些令人鼓舞的解释,我会为此而非常担心的……
120.光秃秃、既无草也无树的荒凉山谷——朝着北方步行的水岛。
画面上打出字幕:
缅甸的土壤是红色的
缅甸的岩石也是红色的
水岛穿着黄色僧衣的身影向着北方越走越远了。
(全剧终)
译自《电影旬报》1985年6月下旬号(《电影旬报》社1985年6月出版)